雨水不断滴落,今天依旧是个雨天,廊下风铃在微风里发出“叮、当”响声,姜恒摇着轮椅,离开房门,进入了一条长长的走廊里。
走廊通往一个巨大的庙殿,姜恒停下摇动轮椅的双手,茫然转头。
庙殿里有四幅巨大的壁画,分别是镇守神州的四方神兽,栩栩如生。
“有人吗?”姜恒又喊道。
他摇着轮椅,转身离开殿内,来到正殿前,终于看见了除松华外的唯一一个活人——罗宣。
罗宣正在屋檐下,一个木桶前蹲坐着,两腿略分,漫不经心地在搓衣板上搓着衣服。
姜恒张了张嘴,罗宣一定早就听见他的声音,不过是懒得搭理他。
他摇着轮椅,靠近罗宣,罗宣来回搓洗衣服,姜恒看见了里头有自己的里衣、衬裤,以及罗宣自己平时穿的。
来到檐前廊下,他忽然又看见了另一条路,于是穿过那条路,来到一座延伸而出的平台上。头顶阁檐挂了成千上万的风铃,在风里一阵乱响,与雨声彼此应和。
姜恒这才发现,自己正身处一间建在山腰的殿阁上,面前群山簇拥之间,乃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巨大湖泊。雨季之中,烟雨蒙蒙,湖上千万水花绽放。
“这里是沧山海阁,我是鬼师偃。”垂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,“罗宣在洛阳灵山下发现了你,把你带了回来。”
姜恒蓦然转头,发现了一名头发、胡须全白的老人。
“跟我来。”旋即,老者说道。
姜恒跟随老者,到得平台一侧,平台边上,立了一座小小的塔。
“项州生前是我弃徒,”老者说,“他的骨灰被罗宣收在此处。”
姜恒眼眶通红,竭力放开轮椅,跪下去,朝项州埋骨之塔,拜了三拜。
“对不起,项州,”姜恒哽咽道,“对不起,都是我害了你……”
姜恒始终觉得,若不是他把车拖出了北门,带着项州往不该去的方向逃离,他们就不会遭遇这样的事,连带着耿曙,也……
“你可以叫我鬼先生。”鬼先生待他哭过后,安慰道,“众生皆有一死,不必过于悲恸。”
他的两眼带着笑意:“罗宣已经告诉了我,你是姜昭的孩子?”
姜恒哽咽道:“是,先生。”
鬼先生又道:“那么,按理说,你应当也是耿渊的儿子了……唔……”他随即皱眉,仿佛想到了什么事。
姜恒竭力从轮椅上下来,却依旧两腿一软,朝鬼先生扑倒,恳求道:“先生!鬼先生!”
鬼先生忙道:“姜公子,快快请起。”
“晚辈叩谢鬼先生救命之恩,”姜恒说,“晚辈此生没齿难忘,您要我做什么来报答,我都愿意。”
鬼先生拄着拐杖,笑了笑,说:“是你命不该绝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,不必谢我。”
这时,罗宣也来了,站在鬼先生身后,冷淡地看着姜恒。
姜恒又转身,朝鬼先生埋头就拜,颤声道:“先生,晚辈求您一件事,求求您了。能不能回灵山去,救我哥哥一命,他如今生死不知,下落不明……”
鬼先生看着姜恒,轻轻叹了口气。
“姜恒,距离王都覆灭,已是五个月过去了。”
姜恒:“……”
淬毒手
鬼先生看了姜恒许久, 最后摇了摇头。
姜恒明白了,却没有死心,还想再求他几句, 鬼先生却吩咐道:“若他未死, 你们终有相遇的一日;若他已死, 如此执着,又是何必?”
姜恒沉默地跪在项州埋骨之塔前, 闭上双眼,雨随风势,再次飘了过来, 打在他的脸上、身上。
入夜, 鬼先生不知去了何处。
海阁大殿中, 罗宣坐在案前, 打开食盒,里面是稻米煮成的饭,以及一条酱烧的鱼。
姜恒打开面前食盒, 晚饭与罗宣一样,这是他数月来,真正吃上的第一顿饭, 然而,他的喉咙却被泪水梗着, 什么也吞不下去。
“饭是罗宣做的,”一个声音响起,“他想问你, 好吃么?”
松华又出现了, 她坐在海阁正中央的案上,露出洁白如玉的脚踝。罗宣却仿佛对她视而不见。
“我什么也没有说, ”罗宣不悦道,“不要替我发话,你这个烦人精。”
姜恒稍抬头,朝松华望去。
姜恒说:“这是哪儿?”
“先生不是告诉了你?”罗宣漫不经心答道,“沧山,海阁。”
也许是姜恒今日跪在项州埋骨塔前的痛哭,让罗宣的脸色稍有和缓,也许是鬼先生的态度,令罗宣也随之有了变化。他的语气虽然依旧冷漠,却不似先前几日,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气。
姜恒想问的是,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?
松华的语气平静,连语调也没有任何变化,答道:“郢、代二国交界,群山之中的沧山,长海之滨的海阁。你不知道很正常,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