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问你,”罗宣忽然说,“你是项州的什么人?”
“项州?!”姜恒下意识地想到了许多,问,“项州怎么了?他在哪儿?”
“他死了。”罗宣沉声道。
姜恒记忆非常模糊,从山坡上坠落时,撞到了他的头,导致他许多事就像雾里看花,看不真切。
“是……项州,”姜恒说,“我记得他,我……”
姜恒努力回忆,说了个大概,包括在家里第一次见到了项州,以及与母亲,还有谁,一同逃离了……浔东。是项州保护他离开的吗?可是在这之后,又是谁呢?
姜恒把想不清楚的记忆,勉强自圆其说了一番,认为是项州保护他到王都洛阳,再带着他,逃出了都城。
罗宣只是安静地听着,末了,望向扔在榻畔架子上的那面,以黄布包着的金玺。
“就是这样?”罗宣忽然说。
“是……是。”姜恒竭力点头,剧痛再次袭来,“我记得……是这样。”
罗宣起身,手指拈了药粉,但比前几次分量都少,摸上了姜恒的脸颊。
罗宣的手就像一只铁手般,却是温暖的,被抚上眉眼、口鼻时,姜恒不住发抖,想握住他的手,从中得到些许对抗病痛的力量。
“还有隐瞒吗?”罗宣毫无感情的声音道。
“没有。”姜恒握着罗宣的手,突然察觉到了什么。
接着,罗宣扼住了姜恒的喉咙,左手收紧。
姜恒:“……”
一瞬间,姜恒血液上涌,头脑一阵阵发涨,罗宣的手就像一把坚固的铁钳,挟住了姜恒的咽喉。
他的眼神异常平静与冷漠,姜恒正要挣扎,刹那间,他从罗宣的眼神里,想起了一个人。
耿曙。
无数记忆的碎片犹如碎影般掠过,耿曙被箭矢钉在树上,远远地看着姜恒,正如这一刻,罗宣的眼神。
那是一种面对结束的平静,深邃的眼中是一潭死水。
姜恒想起了耿曙,也想起了雪崩前的最后一刻,自然想起了对自己来说,最重要的一件事——耿曙已经死了。
于是姜恒忽然不再挣扎,放开了握着罗宣手腕的手,坦然合上双眼,紧闭嘴唇。
鬼先生
罗宣扼紧了姜恒的喉咙, 房中一片寂静。
翻倒的药碗在桌上漫了一摊水,滴下地来,一滴、两滴、三滴……时间慢慢过去, 姜恒脸色变得铁青, 手脚不自然地开始抽搐, 胸膛猛烈地抖动起来,呼吸到不了肺中, 开始全身紧绷,即将失禁。
他咬紧了牙关,紧闭的双眼前一片黑暗, 黑暗中又有大片大片的光, 就像花一样四处绽放, 化作闪电, 化作惊涛骇浪。
时间流逝,姜恒抽搐的身体,慢慢安静了下来。
罗宣忽然改变主意, 撤回了手,低头看着姜恒,姜恒已经没有呼吸了。
旋即, 他随手一指,点在了姜恒胸膛前, 姜恒好不容易长好的肋骨再次折断,随之一股近乎穿透孱弱身躯的巨力,以隔山震地的内劲传递进他胸腔中, 猛地将肺腑一压。
刹那间, 姜恒在昏迷中呼出一口濒死的气息,犹如溺水的人, 紧接着猛烈喘起气来。
罗宣手指间,匕首打着旋,以匕尖挑起姜恒的眼睑,姜恒的瞳孔快散了,幸而依旧未曾完全死去。
罗宣以匕首尖轻轻地刺进姜恒眼眶一侧,只要稍一用力,便能挑出他的眼珠。
但他又忽然停下,没有下手,皱眉想了一会儿,以匕缝贴着他的鼻梁比画,再换到耳朵。
割哪里感觉都不对。姜恒的脸就像一具精致的玉雕,毁掉任何一部分,都仿佛破坏了这老天爷造化之下的杰作。
何况剜掉两眼,让他当个瞎子,只会给罗宣自己添麻烦。
“算了。”罗宣自言自语道,坐到一旁榻上,沉默片刻,继而无声躺下,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。
雨水从屋檐落下,不时一阵风吹来,打在窗格上,透入阵阵水汽。姜恒的呼吸恢复了,逐渐变得均匀,经历数次死亡后,终于回到了人世间。可活着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,仍需漫长时间证明。
沧山雨季,这场雨一下就是十天。
姜恒再一次醒来时,发现罗宣正在脱自己的衣服。
疼痛感较之上一次苏醒时又有缓解,姜恒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,想起最后昏迷前,罗宣那朝他毫不留情,宣告死亡的左手,他不敢说话。
但今天,罗宣把左手背在身后,只用右手碰他。
他先将姜恒脱光,衣服解开,铺在榻上,眼里带着冷漠,右手握着浸了热水的湿毛巾,擦拭姜恒的身体。
他的动作有条不紊,仿佛姜恒成了一截木头、一具动物的死尸,或是其他毫无生命的、冷冰冰之物。
姜恒瘦得皮包骨,奇怪的是,卧床这段时间,他竟没有饿。
“你叫罗宣吗?”姜恒终于说道。
罗宣不答,为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