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芷半张着嘴,不自觉坐直身子,直视唐姜时,竟说不出话来。
他怎么会突然想告诉自己这事?
夕阳照在暮归的行人身上,拉长了他们的影子。时值落日熔金,霞光映进屋内,未开灯的室内,唐姜略带紧张的神情,也被橙光照的线条柔和了些。
杨芷迟疑着问:「你怎么会……突然想说这事?」
唐姜喉头竟有些乾涩,反问:「你想听吗?」
怎么会不想呢?
自打交往第一天,撞见唐姜被梦魘困扰,在梦里喃喃囈语喊着妈妈二字时,杨芷就心中带着好奇。
她对唐姜的母亲的印象零零星星,拢共就寥寥几句,很漂亮、很厉害、很温柔。
以及,没来得及陪唐姜长大,因故离世,留下无限遗憾。
除此之外,一概不知。
但儘管如此,她从不去过问,就怕触动唐姜心底最痛的伤口,也怕夜晚来临时,他又得一个人面对丧母之痛。
杨芷犹豫:「你愿意讲吗?」
唐姜握住她的手,也一頷首:「这事,本来就该好好跟你说。」
他对上杨芷的眼,说:「你知道的,我会下围棋,是因为我的妈妈,就是围棋界那位颇有名气的七段棋士,姜倾月。」
虽杨芷并不关注围棋界,但唐姜把头衔说出来,也让杨芷大感惊讶。
只知道唐姜母亲来头不小,没想到光荣衔就这么牛逼。
怎么连妈妈都是这等厉害人物,唐姜真是深藏不露……
那唐姜跟她说什么呢,人家是围棋界有名的棋士,她哪比得上啊!
杨芷又发愁了。
唐姜知道她约莫又因姜倾月而自卑,轻拍着她手背:「你跟我妈比什么,她有她的好,你也有你的好。」
杨芷耷拉着脑袋点头。
唐姜这才继续说下去:「恋爱故事我也不太清楚,我爸很少提。好像是我爷爷被邀请观摩一场围棋公开赛,当时我爸跟着去,而在场上比赛的人……」
杨芷抢话:「我知道,是你妈妈。」
这事也想抢答,唐姜浅笑:「是,然后我爸,唐泓阳先生,看见我妈在场上英姿颯爽下着棋,沉稳冷静的一颗颗吃掉对手白子后,便一见倾心了。」
当时他们才二十出头,一个是被家族寄予厚望,医学院快毕业的实习生,另一位则是围棋界小有名气,将要代表国家出赛的新星。
一个场上,一个场下。一位专心致志,另一个看得如痴如醉,光是想像,唐姜也觉得父母初见的景况,应是刺激又带着浪漫。
唐姜结尾:「总而言之,他们认识后相爱,大概交往两年后,结婚了。」
杨芷说:「两年啊,不算快也不算慢。」
杨芷不确定到底要在一起多久结婚才恰当,但或许是缘分时间年纪皆适宜,便决定步入婚姻。
唐姜顿了下:「他们很相爱,还有就是……」他指着自己笑:「有我了啊。」
杨芷也笑了,彷彿参与了两人当时的喜悦,捏着唐姜胳膊:「然后呢?」
「结婚后还是非常恩爱,我爸给了我妈最大的自由,让她可以继续下自己最爱的围棋,而我妈也体谅我爸每天医院工作辛苦,认真的照顾着孩子。」
唐姜自嘲:「美中不足的就是,养出了个熊孩子。」
那时候,应该是他们家最幸福的时光。
沐浴在爱里成长的孩子,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夫妻,居住在大隐隐于市的日式别墅里,虽平静无波动,但每一天委实甜的要流蜜了。
杨芷又问了句后来。
后来?
渐渐的,唐姜歛起了笑,望着窗外雀色暮光走了神。
上天为何要开那样的玩笑,慷慨地许了那样美好的开头与过程,却也毫不留情的给了残酷的结局。
驀地,杨芷发现唐姜呼吸略微不匀。
她心头一紧,去握唐姜抖嗦的手:「我听到这就好了,不用说下去。」
唐姜喊她:「杨芷。」
杨芷嗯了一声,见唐姜抬头,眼里带着自咎,他的心跳极快,怔神的看着她。
他说:「我跟我爸的感情,说好是好,但又不如其他父子那样的亲密。」
他喃喃:「我知道,这件事,他是怨我的。」
杨芷一愣,不知如何回应,只能紧攥他的手,想给他点温暖。
闃寂无声,没人开口说话,气氛死沉沉的没有流通。
唐姜终于一叹,闭上眼睛,看起来极为痛苦。
杨芷看着心揪起,带着鼻音:「唐姜……」
「是我害的。」
心头咯噔一声,她抬起头,看着唐姜紧锁的眉。
唐姜喘着气,硕大的自责压的他四肢全然无力:「是我的错,那天的车祸,是因我而起。」
那年,他十岁,与他人不同,他鲜少有时间看电视。总被父亲逼着做奥数题本,间暇时看母亲下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