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话音刚落,军令尚未来得及下达,便听得远处喊声震天。霎时间,风吹火起,将那芦苇烧得连成一片,将这林间小道烧得亮如白昼。
那大火从后而来,顺着风向,从队尾一路烧至阵前。
林中又现兵马,原来是薛正早与万鲁会合,二人带着五千兵马一齐杀来。
贯丘珪不敌,只得带着残部,冒火而逃。
一行人直逃了大半夜,个个灰头土脸。若不是方才降下大雨,灭了大火,只怕他们无命逃出安华山。
“还有多少兵马?”贯丘珪坐在大石之上,也无暇里面满面黑灰露水斑驳。
“不足一万了。”支沽垂头丧气道,“后头的粮草也没能跟来。”
“此间为何处?”贯丘珪又问。
鲜于博观察一番,道:“此处再往前,不过百里,便是岷陵。”
贯丘珪突然大笑起来。
二人不解,问:“将军,何故大笑?”该不会是被气昏了头吧?
“岷陵再向东,不过百里,是何处?”贯丘珪道。
“是门周县!”鲜于博反应过来,也万分激动。
“是了。我笑这沧州军,以为精锐尽出便可灭我,谁知半夜天降大雨,让我逃过一劫。现在看来,果然是天助我也,咱们出了安华山,便可借道岷陵,直取门周县!丢了粮草辎重又如何?夺下门周县,要多少有多少!”
贯丘珪当即下令,重整兵马,全速向门周县前进。
适时, 天色微明,晨光将起。
贯丘珪率领军队一路疾行,眼看便要到那岷陵。
“将军, 战士们都饿得不行了。”支沽痛心道。
“传令下去,只要过了岷陵,便能攻下门周县。到那时, 多少粮食都吃用不尽。让我大阙的勇士们,都再坚持一会儿。”
贯丘珪也只得先给将士们画饼充饥。这粮草丢了,他们又人困马乏,全靠着要打下门周县这一口气撑着。
又过了大半个时辰, 大军行至岷陵处。
“歇一会儿吧,将军。至少让战士们稍稍小憩,再喝口水。”鲜于博谏道。
他们这一夜都走在荒郊野岭之中, 连想要到周围村落之中劫掠粮食都不行。既害怕后头的沧州军追来, 又害怕那楚霁反应过来他们要打门周县,自是一路不敢有丝毫停顿,唯恐行军太慢。
贯丘珪旋马回望,见军中将士皆面有饥色,行走之间多有困难, 甚至有倒路不起者。那马儿也不必说, 自是困乏不堪,个个垂着头, 四蹄踉跄。
“让将士们都休整片刻吧。”
话音落,贯丘珪也翻身下马。
旁的将士或去溪边饮水, 或去野放马匹, 可贯丘珪却坐于石上,敛目沉思。
“将军在想什么?”鲜于博将水囊灌满水, 交到贯丘珪手中。
贯丘珪接过,饮一大口,随后道:“我在想,这沧州是何人在用兵。这楚霁手上,究竟握着怎样一张王牌?”
鲜于博闻言,深以为然也。
他们本就是秘密发兵,从沙漠而来。可这楚霁,不仅能提前得知他们行军的消息,更能猜到他们的目标是苍木县。看今日沧州守军的阵势,只可能是早已预计,埋伏在山中等着他们的。
更为可怖的是,他们每一步都自以为走的是最佳方案,可每一步都落入沧州的陷阱之中。若不是前半夜突降大雨,灭了山火,他们现在的兵力只怕是十不存一。
这种被人扼住命运咽喉,又不得不被牵着走的感觉,真是窝囊已极,憋屈已极,也恐怖已极。
但现在,军心不能乱,贯丘珪的战心更不可乱。
是以,鲜于博故作轻松道:“可这用兵之人到底智谋不足。他就万万没有料到,我们会放弃苍木县,借道岷陵,直取门周县。”
贯丘珪听此,心下稍安。他又举起水囊,准备再喝一口。
可还未待他甘霖入口,便听得左边丘陵之上传来震天呐喊。
他顾不得其他,知晓是早有兵马埋伏在此,连忙弃了水囊,翻身上马。
“快走!”
大阙军士听见这喊声,早就吓破了胆。那野放的马匹都来不及收,卸下的铠甲盔帽也无暇穿戴,只得如没头的苍蝇般乱窜,怎一个丢盔弃甲了得。
贯丘珪于马上定睛一看。那山口有一军排开,为首的是一黑脸猛将,豹头环眼,身材魁梧。手持两柄沉香斧,有一夫当关、万夫莫开之势。
“你们这些贼人!敢到这岷陵来,你蒯信爷爷让你们有来无回!”
话落,蒯信一马当先,挥着双斧前来交战。
支沽身上的铠甲亦未来得及披上,但也只得抡锤迎战。
若在平时,他与蒯信也有一战之力。可现如今,蒯信在此以逸待劳,而他却奔逃一夜,在这深秋连口热乎水也不曾喝上,自然不敌。
眼见支沽逐渐落了下风,贯丘珪与鲜于博皆心下一沉,二人对视一眼,便也夹马来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