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枚道:“你若当真有本事,义诊可太简单了,街上到处都是药房,你只消给他们开好方子便能让他们自己抓药去。”
若非霍善此前去的许多地方(比如荒僻落后的儋州以及兵荒马乱的豫州)药材储备实在不够丰富,义诊一般都是这样搞的,义诊的大夫只负责诊出毛病以及开出对症方子即可。
霍善很有些心动。
可是袁枚又没病,他没法凭空展示自己的医术!
袁枚见霍善这般苦恼,笑着说道:“那我来问你好了,我在苏州那会儿眼睛出了毛病,我的一位名医朋友过来给我诊病,结果只给我用木瓜泡茶就把我眼睛治好了——你给我讲讲这是什么原理。”
木瓜这个霍善熟,李时珍在长安医馆那边还种了几棵木瓜来着,顺道给霍善讲过木瓜的用处。
肝对应的五官是“目”、对应的五味是“酸”,眼睛出了问题,往往说明脏腑之中的肝不对头,用酸味的东西去治疗是正好对症的。
《本草衍义》中也说过“木瓜得木之正,故入肝益筋与血”。
霍善条理清晰地给袁枚解释了一遍。
这个治疗方法老祖宗们早就讲过啦,全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书里!
小老头儿李时珍坐在霍善肩头连连点头,没错,就是这样,他把古代医书中这些内容都摘录出来写在《本草纲目》里头了。
虽然经常因为没有仔细筛选而显得前后矛盾,不过人家古代医书本来就是这么写的,他这样摘录才能保持它们原来的味道啊!
上次他们一起去学习疟疾的治疗史,还提到过后世青蒿素的研究曾从东晋那位葛洪的医书里得到启发。
当初葛洪在《肘后备急方》中关于青蒿治疗疟疾的记载是“青蒿一握,以水二升渍,绞取汁,尽服之”,这里头提到的一个流程:青蒿入药的方法是“绞取汁”而非熬煮!
常规的药草都是熬成汤药或者搓成药丸,这里却是直接取汁,当时的人可能只凭经验记下治疗方法而不知晓其中原理,后世的研究人员却发现了青蒿素的特性:几乎不溶于水而且遇热容易分解。
这意味着熬煮反而会使其中的天然青蒿素失效!
所以把前人的经验如实记录下来还是有意义的,万一随着科学发展可以将其中原理研究清楚,从而将相关方法推而广之造福世人呢?
霍善这会儿也是因为心中有数嘴里不慌,三两句话就把袁枚的眼疾为什么要用木瓜来治讲得清清楚楚。
“你遇到的这个医家不错。”霍善说道,“我听说许多医家开方唯恐不能多塞几味药进去,太便宜的方子他们不爱用,像他这样只用随手可得的药材给你治病的良医着实难得。”
袁枚欣然应和道:“我这朋友确实是当世良医,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,还是每天都有人去找他求医。他常年隐居在苏州一带,许多公卿之家想请他去看病他都不去,说是不爱搭理那些人。”
袁枚说的这个医家叫薛雪,和世间许多成名医家一样,他早年也是个读书人,后来因为自己母亲常受湿热病之苦改行决心研究医理,最终写成一本《湿热条辨》。
薛雪比袁枚大二十岁,但两人认识以后很快成了忘年交,薛雪乐意来给袁枚看病,袁枚也热衷于写诗猛夸薛雪的医术和医德,交情一直相当不错!
霍善说道:“以后您得空了能带我去拜访这位薛医家吗?”
袁枚见霍善一副悠然神往的模样,便知他确实是个学医的小孩儿。他说道:“当然没问题,我本来也想找机会再去趟苏州。”
霍善高兴不已。
袁枚说道:“来者是客,这次你来就先不搞义诊了,且先开开心心地玩上几日。要是有机会的话你就给我们露一手,没机会的话我下次安排好了再找你过来。”袁枚的接受能力显然非常强,这会儿已经主动询问上了,“你是想来就来的是吗?”
霍善如实说道:“提前一日与我说好,我应当就能过来。”
袁枚笑道:“那我心里有数了,往后专门留个院子给你义诊用。”
两边认识过了, 袁枚便邀霍善一起喝粥。
袁枚是个爱吃的,特别喜欢在吃食上下功夫,也爱到处做客混吃混喝。
他和霍善聊起这粥和饭上的门道,许多人家待客用的菜还能入口, 主食上却难吃得要命, 出去吃上一顿回来他得大病一场,那叫一个难受。
霍善好奇地问:“饭和粥还有什么门道吗?不就是把米粮放下去煮?”
袁枚说道:“非也, 非也, 我跟你讲, 回头你吃上一口就知道了,吃过我这里的饭和粥, 别处的饭喝粥都入不了口了。”
袁枚还给霍善讲自己从选米到蒸煮方方面面的讲究, 他们随园的米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, 非香稻、冬霜、观音籼、桃花籼之类的名米不下锅;有了好米, 还得讲究火候,煮饭用火先武后文, 煮出来的饭。
这粥煮起来也有许多讲究,俗话说得好, 宁可人等粥, 毋宁粥等人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