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概没想到一向还算听话的儿子,会冲自己吼,许知兰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如今的境遇,丈夫丈夫终日不见影儿,夫妻关系已经成了摆设,现在儿子也吼她,积在胸中的怒火再也压不住,直冲上头,开始口不择言:“你喊什么喊,你还真是你爸的儿子,跟你爸是一路货色,小小年纪就被狐狸精迷住了,连亲妈都不放在眼里,我今儿把话撂在这儿,只要我活着一天,那小狐狸精就甭想攀到咱家来。”
肖阳听见这些话反倒笑了,只不过笑的非常讽刺:“妈,您以为咱们家是什么高枝儿吗,人家非得攀上来,您凭什么这么自我感觉良好,就凭我爸一个小小的农委主任,就凭您这个卫生局的小科长,咱们家就成有权有势的高枝儿了,谁都得削尖了脑袋往咱家钻,您口口声声说晓月家穷,你去过她家吗,你怎么就知道人家穷。”
许知兰哼了一声:“还用去她家,她爸妈就是你舅舅运输厂的工人吗,就算运输厂好的那会儿,工人能挣几个钱,更何况现在还不景气,听说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,这还不穷。”
肖阳:“谁跟您说的这些?”
许知兰神色有些不自然道:“还能是谁,你舅舅呗。”
不想肖阳斩钉截铁的道:“不可能。”舅舅非常喜欢晓月,又很了解妈妈,根本不可能跟妈妈说这些。
许知兰可不会承认:“怎么不可能?”
肖阳:“那舅舅没跟您说他跟晓月舅舅合伙开修理厂的事吗?”
许知兰一愣:“修理厂?什么修理厂?你舅舅怎么会跟那丫头的舅舅开修理厂?”
肖阳:“已经开了,舅舅现在是修理厂的顾问,修理厂的营业执照许可证,贷款都是舅舅帮着跑下来的,西郊的分厂已经盖好了,过几天就开张,修理厂晓月的舅舅是厂长,我舅舅是顾问兼股东,这就是您说的穷吗。”
许知兰有些呆住了,苏晓月家的事她都是听崔颖说的,崔颖算是她自小看大的,又跟她爸是同事,根本没想过崔颖会骗自己,忍不住道:“这么说她爸妈不是运输厂的工人?”
肖阳:“以前是,现在已经办了买断。”
许知兰:“这就是了,买断了连跟单位都没了,以后不更没指望了吗,更何况,舅舅终归是舅舅,又不是亲爹,舅舅再有钱有什么用,还能便宜了外甥女吗?”
肖阳异常失望的道:“妈,在您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?”
许知兰却听不得这个,尖着嗓子道:“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吗,你知道出国得花多少钱吗,就凭你爸一个芝麻大的农委主任挣的那点儿死工资,连学费都不够,要不是你外公外婆留了遗产,你想出国做梦吧。”
肖阳皱眉:“那我就不出国,国内的大学也……”
肖阳话没说完,就被他妈打断:“不行,你必须出国,我那些同学的孩子都出去了,你要是留在国内上大学,她们不定怎么背后笑话我呢,我当初就是错了,如果听你姥姥姥爷的出国,哪还轮的到她们一个个的在我跟前儿显摆。”
肖阳:“妈,我出国是为了上学,不是为了您的虚荣心。”
许知兰道:“不管怎么说,也少跟那个苏晓月来往,你还别跟我阳奉阴违,咱们丑话说在前头,你要是再跟她出去,我就去一中找你们的老师校长,问问他们管不管学生早恋。”
肖阳气的脸都青了怒道:“你要是敢去学校胡说八道,我就辍学,别说大学,高中我都不上了,去社会上当小混混,我说到做到。”丢下话,转身跑了,这个家他一分钟都不想留。
越想越气,也不辨方向,只是一个劲儿的踩脚蹬子,等没力气了才停下来,抬头却发现到了河沿路。
不到一年的功夫,河沿路原先的大片平房已经拆没了,取而代之的是钢筋水泥,大概因为关系创文创卫,这次的还迁工程非常有效率,看进度已经盖了一半,估计明年这时候就能完工。
肖阳把自行车锁在一边,从为了施工挡住的围墙翻了进去,沿着河堤往前走,走到差不多晓月家原先的院子外面,跳到石灰磨的河堤上坐了下来,大概没有住户,所以连路灯都不亮了,好在今儿是个大晴天,有月光。
银白的月光落在河面上,在夜风中映出点点星光,美的像梦,岸边的艾蒿已经长得老高,风一过沙沙的响,空气中好像有烧艾草的味道,很熟悉,晓月家经常烧艾草,晓月说用这个驱蚊连蚊子香都不用买,就地取材,经济又实惠。
想起晓月,肖阳心情好了一些,她的想法总跟别人不一样,有时候非常想的开,有时候却又好像心事重重,她非常聪明,仿佛什么都知道,却对有些事又漫不经心,杨睿说她像个迷,那么她的谜底是什么呢?
肖阳在河沿路坐了整整一宿,天亮的时候才回了舅舅家,是舅母开的门,见他一身湿漉漉的像是露水,脚下还都是泥,心中疑惑却没问,让他赶紧去洗了个热水澡,又给他做了一碗热乎乎的面汤吃了睡下,才回房间跟丈夫道:“我瞧着肖阳不对劲儿,像是在外头待了一宿,回头你给知兰打个电话问问看出了什么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