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时候家里条件那么差,辛阮一定没学过游泳,足以想象他当初被浪潮卷走的时候有多么的无助慌张,所以他现在也一定在海水的某个角落等着自己去营救。
不要怕,这就来救你了。
黎燃于是加快了速度,在海里四处巡游着。
找人是煎熬的,每一次的转头都充满了期待,期待着看到要找寻的身影,可结果却往往是空,拨开的海水夹杂着失落一同袭来,让人避无可避。
偌大的海洋中偶尔可以看见潜游鱼群,但依旧看不见他所期待的身影,即便如此,黎燃依旧不知疲倦地往海洋深处游去。
他一边期冀和熟悉的身影不期而遇,一边又惧怕那个身影真的已经冰冷,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。
黑夜最容易模糊时间的观念,黎燃不知在海里寻了多久,可结果依旧一无所获。
然而他并没有放弃,他甚至打算再去远一点,毕竟下午的时候风浪那么大,辛阮可能卷入里面了。
于是黎燃像是不知疲倦般,朝着大海更深处游去,直到身上的绳索到了最长的限度,死死绷紧地拽着他不许他再往远处去。
然而不远处的海面上却是隐隐约约漂浮起了一件衣物,好像是一件宽宽松松的外套。
这一刻,黎燃仿佛看到了希望,他动作疯狂地划着水,以期能朝着更远处游去。
可是腰间系着的绳索已经到了最大的极限,它死死钳制着黎燃无法向远处的衣物靠近一步。
黎燃回过身来,试图解开腰间的绳索,然而不知是荣特助有意为之,身上的绳索竟然是死扣,黎燃几番折腾过后,却依旧无法解开。
再回头,却见那件衣服似乎要飘走,于是顾不上解绳索,黎燃再次奋力地划着水,与绳索的另一端千斤重的吊车对抗着。
于是三指粗的绳索越绷越紧,紧到黎燃几乎窒息。
系在他腰间的粗粝绳索早已将衣服磨破,就连皮肤也磨得红/肿不堪,隐约可见血迹,可黎燃依旧固执地对峙着。
他要去那里,辛阮就在那里等他!
这或许是他唯一一次接近辛阮的机会了,谁也不能阻挡他!
千斤重的吊车任凭他如何挣扎自是安稳不动,于是从始至终他也没有往前再靠近半步。
命运仿佛在这一刻宣布了他最终的结局——即便是穷尽毕生力气,他也无法再靠近辛阮半步。
不会的,绝对不会的!
黎燃依旧不认。
海水之中,他如同笼中困兽般剧烈挣扎,海水被他搅得混乱,而他目眦欲裂,愈发地癫狂,臂膀上青筋毕露,黎燃疯狂地划着水,企图挣开绳索的禁锢。
腰间的肌肤更是被磨躏得极其惨烈,鲜红的血液不停地外渗流入海中,很快便被稀释成了淡淡的粉色,然后趋于透明,不见踪迹。
黎燃还在努力,殷红的血也还在持续地渗透着,然而却是很快便被稀释,海水也依旧清澈无染。
正如黎燃此时的努力一般,全然白费。
他更不知道的是,在自己与绳索来回拉扯间,口袋里银底黑漆的打火机已悄然滑落。
它像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石子般悄无声息,没有在海中荡起丝毫的涟漪,便径直地掉落,然后像是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,直直地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海洋里……
这一切黎燃全然不知,他依旧跟腰间的绳索死命抗争着,直至充血窒息的感觉涌上额头。
恍惚间,黎燃看到了辛阮的身影,他的身后带着柔和的白光,脸上是许久未曾见到的笑容,他似乎离自己很近,咫尺之间,抬手可触的距离。
黎燃大喜,然后便看到自己伸出了手,牵住他,把他签过来啊!
黎燃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到,然而他却是看到自己拔出一把长刀,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辛阮的胸口,顿时血花四溅,模糊了双眼。
黎燃大为震惊,不是这样的,不是这样的!这并非他的本意!辛阮你听我解释!
面前的辛阮也同样是满眼的震惊,他一低头便发觉,胸膛里那颗炙热滚烫的心脏正在滴血。
黎燃拼了命地摇头想要解释,却不知为何张不开口,好在眼前的辛阮只是看了一眼,并没太在意,而且他还在不断地朝自己靠近。
黎燃还来不及欣喜,便看见自己依旧执着那把沾血的长刀,一次又一次地捅进辛阮火热的胸膛。
住手!停下!
任他在心中百般呐喊,也无济于事,一下接着一下,他看着自己像一个无情的刽子手般,动作干脆又冷漠。
而辛阮那颗曾经炙热滚烫的心脏被自己捅到不再跳动,最终千疮百孔,疮痍满目。
终于,辛阮停住了向他靠近的脚步,他呆愣在了原地,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,曾经脸上欢喜明朗的笑容全然不见,只剩下失落与伤痛,夹杂着无尽的悔意。
那眼神看得黎燃的心一阵的揪痛。
下一秒辛阮转身离开。
不要走!不要走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