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建设指着他的脑袋骂,能有女人愿意跟你就不错了,还挑三拣四。
黄明生脖子一梗,“我好歹也算个干部,不能什么样的歪瓜裂枣都要。”
秦建设呸他一脸,“你算个球的干部!老子都不拿自己当干部,你倒挺当回事,你这委员说白了,也还是个农民,有本事你吃商品粮去。”
黄明生不吭声,商品粮是什么人都能吃吗,那得有文化,有本事。
秦建设斜睨着他,“去去去,别在那碍我眼了,你要实在闲着没事,监工去,看谁偷懒就扣他的工分。”
黄明生最喜欢干这个,可以很好的显示他干部的身份,当下背着手就走了。正好在门口碰到曹明耀,他张大嘴巴,瞪着他,“你被放回来了?!世道还真是不一样了,地主家的人也能进村委会了。”
曹明耀拽了拽衣服,挺直身板,也背起手,朝村委会走,没有跟他搭话。
黄明生朝他背影吐了口口水,“别得意,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被抓走!”
曹明耀的身子僵了下,继续挺直腰板走路,那天什么时候来他什么时候等着,他不怕。
院子里的摆设自然不是他们住的时候那样了,除了那几间屋子,都换了模样。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以前的时光,只专注眼前。
走进门,叫了声书记。
秦建设正眯着眼睛抽烟,听到声音,回过头看。曹明耀站在一片阳光里,他一时没看清是谁。
曹明耀又朝里走了走,让他看清自己。
秦建设愣了下,“你回来了?”
“嗯,大家都被放回来了。”言下之意是即使你再告我,也不会有人来抓我了。
秦建设点点头,“是该放回来了啊。”他连姜凯两口子都放了,乡上就更不会拘着曹明耀了。
自从政策变了,他要做的事情就少了许多,不用再盯着谁家搞资本主义线路,谁家藏着“□□”,大部分时间里就是坐在这间屋子里吸烟。
这间屋子最大,原先是曹宅的堂屋,专门待客的。他小时候去过,特别气派,楠木的桌椅,墙上挂着字画。椅子靠背上镶嵌的石头都是画。当时他想要是能在这样里睡上一晚,我就满足了。
曹宅充公后,他指明要这一间屋子,把它改造成了办公室的样子。
现在,这间屋子的前主人和现在的拥有者,相互对视着。
曹明耀先开了口,“乡上的领导说给我恢复以前的工作,这是信。”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信,给了秦建设。
秦建设打开信纸,信简单说明了组织上对曹明耀的信任,以及以前对他的处理的错误做法,要求深水村恢复他教师的工作。
其实没有几句话,秦建设却看了很久。他有个预感,以前的时代要结束了,马上要迎来新的时期。他这个书记,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做。
曹明耀见他晃神太久,出声叫他。
秦建设恍恍惚惚地收起信,“我知道了,回头我跟校长说一声,给你恢复工作。”
“好,谢谢书记。……信能不能给我?”
“你还要?”
“我想留个纪念。”
秦建设冷冷地扯了下嘴角,读书人的脑袋真是浆糊,一个信做哪门子纪念。可他还是给他了,问他还有什么事。
曹明耀说没事了,收好信,往外走。
“等一下。”秦建设叫他,曹明耀又回过身,等着他说话。
秦建设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嘴唇上的烟草味让他的精神一震。他还是深水村的书记,他的地位还没有因为政策的变化而动摇。
“你不在的这些日子,你闺女和我儿子好的天天在一块。可不像咱们小时候,那时候你是少爷,我是长工的儿子,咱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。谁能想到,换了天,咱们也跟着掉了个个儿,你就是被我踩在脚下的泥巴。你别想着还能上天,天换不了了。”
曹明耀的脸色未变,笑道:“我没想着换天,也没觉得我在天上,你在地下,都是同样的孩子,只是家境不一样。至于凤儿和少川,那是他们交朋友的自由,我们家长没有权利干涉。”
秦建设冷哼,他最烦他这个样子,无论说什么都软绵绵的顶回来,顶得你想发脾气却找不到发脾气的宣泄口。
“那是你的方法,我可不是这样教的。我秦建设的儿子就该跟劳动人民的儿女玩在一起,不是跟个地主阶级。”
“我们已经不是地主了。”曹明耀往外走,跟来时那样,身体挺得笔直,背着手,走得不快不缓。
秦建设啐了口,“倒是便宜了你,我就不信,华国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这些地主跟贫下中农一样的待遇!”
原本秦建设就对政策的变化有意见,现在意见更大了。什么恢复工作,他不信他不点头,校长能给他安排了,你且在家等着吧。
那头曹明耀并没有回家,他料定秦建设不会这么容易就给他解决,径直来到了学校。
校长似乎早有预料,一点儿都不惊讶,客气地给他冲